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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开的法桐
上学时经常惹祸,总被学校告状。每到吃晚饭时父亲都会问我原由,并指责一番。因此,我从不敢在吃饭时抬头直视父亲的脸。 父亲不爱说笑,在家也从不谈工作的事儿,母亲没事儿总找话儿逗他,说他的脸像不插电的熨斗儿,心像糖疙瘩,都知道他人好,就是不善表达。 那年初秋,大伙儿都讹传父亲所在的单位要解散了。从那起,父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,看着看着喜剧会突然哽咽;跟家人吃着吃着晚饭便不自觉把头偏靠我;谈着谈着他年轻时经历的事就会不由自主把话锋指向我。有一次吃晚饭时他又开始说教,我清脆的把筷子拍一边儿,随口顶上句“我又不是你,你经历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。”转身回房间,关上门,一边听着当时流行的音乐,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一排排粗壮、略带沧桑的法桐。
第二天一大早,父亲小心推开房门,对我说:“儿子,今天多穿点儿,要是没什么事儿,可以陪我去公园走走吧,带着川川。” 我们的对话常以这种的方式结束。父亲爱溜公园,可自从听说单位快解体的消息后就再没去过。 一天下午,在学校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:“儿子,晚上回家陪爸吃顿饭吧,爸有话想对你说”,“我没空啊,明天我还得上课呢。”于是便匆忙挂掉电话拿起小说,几个月也不回家,反正又没什么“正事儿”。 那年秋天很冷,北方送走一叠又一叠树叶,月光被时间巧妙折成了衣架。
十月一放国庆节,我回到家,打开门,整洁的房间落满厚厚的灰尘,父亲走了。
偶尔下楼买菜听大院儿邻居聊起单位“解散”的事,说单位其实是被收购了,大部分人员都得到妥善安置,很多人都选择离家不太远的地方工作。而我的父亲,却偏偏选择留在祖国版图最南角靠海的一个小镇上。 眨眼一晃十几年过去了,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,部分老人退休后有的回到老院儿,有的不告而别,每当提起我的父亲都会说:“唉,你爸人不错,就是倔。” 隆冬的夜静谧无声,我轻轻关上窗,躺在床上回想起父亲当年的叮咛,慢慢睡着了,那一晚,在梦里,绿油油的法桐开满了世界。 第二天主动打电话给父亲:“爸,北方的菜籽在南方能种吗?”